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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你們是那樣愛著彼此《1204,五》

    發表時間:
    原田香織(上)


    如果不是因為流花,也許那天我就很難從T醫院裡逃出來吧。

    流花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但也算是我的遠房親戚。她是除了家裡的人唯一一個還願意理會我的親戚。去年我答應住在A市的親戚們借他們兩百萬,那是我好不容易存來的錢,前後總共花了我五年的時間,沒想到自從那次之後,我的錢便再也沒回來過。一毛也沒有。流花跟我說,借錢這種事情相當傷及感情,無論借貸的人和自己是什麼樣的身分關係,終究會因為錢的事情而鬧得雙方皆不開心。流花曾經就有那麼個朋友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甚至局勢最後走向殺人滅口,現在想來還真是讓人害怕。

    流花的全名是北村流花。但按理來說她原本應該要和我同姓的,只是最後因為外公的緣故便改姓北村。我姓原田,大家都稱呼我為香織,原田香織。

    假使當年流花也跟我姓上原田的話,可能會讓我覺得我們更像是一對親姊妹吧。在我被送進T醫院的前一天,我有向流花提起過此事。當時她其實很遺憾,如果自己也可以姓上原田,名字放在一起這樣就不會有人懷疑我們究竟是不是一對親姊妹了。

    ──如果我也跟妳姓上原田不知道那該有多好

    流花感嘆似的說道。她並不喜歡自己的外公,她的外公為人太過霸道,縱然姓氏可以跟我同姓但她還是很討厭他。

    ──如今不管妳姓什麼反正在他人眼裡我們就像是一對姊妹所以我想應該沒關係了吧

    在房間裡流花正和我打包著該帶去醫院的日常用品。我不知道丈夫為什麼一直堅持要我先去住院,我知道自己在精神上有點疾病,但他卻總是都不告訴我生了什麼病,我想應該是在孩子和他的面前時常會有不同於以往的自己的出現吧。也許是精神分裂。流花雖然知道我在情緒上容易失控和不穩定,但她也跟我一樣認為病情還沒有嚴重到需要住院的程度,即便事後她有多次再跟我丈夫商量了幾回,但他終究不想理會流花說了些什麼。他認為流花對於醫學上的知識知道的太少,所以不能以表面的認知來看待我的疾病。

    在我終於和流花打包完這些日常用品之後,我叫她先到門口去等我,我要上樓找小池交代一些事情。

    小池是我唯一的孩子,是個男孩。自從住在隔壁的七尾太太於三個月前搬來這裡之後,他開始會像個女生一樣要我買洋娃娃給他玩,但我沒有拒絕任何小池的要求。也許是他很羨慕七尾太太的女兒有很多漂亮的洋娃娃的緣故,他也才想要玩。丈夫本來認為我這樣做只是會讓小池從此覺得自己是個女生,所以應該要玩洋娃娃,或者是應該跟其他女孩相處在一起,他雖然覺得這樣不太好但事後也就不再多管些什麼了。

    一打開門,我看見小池一如既往地玩著洋娃娃。他的房間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多了好多的洋娃娃。有無數對的眼睛正看著我也看著他,不禁地我有些毛骨悚然了起來。洋娃娃雖然各個漂亮華麗,但眼神終究無法像活人一樣炯炯有神,空洞得讓人看著不適甚至有覺得噁心的感覺,最後我將視線移到正玩著洋娃娃的小池身上。

    ──媽媽怎麼了

    小池今年才剛滿十歲,他平常很安靜所以不會太多話。他跟一般同齡的男孩子有些不一樣,也許是因為愛玩洋娃娃的關係,在興趣上開始跟其他的孩子有所歧異,會跟他玩在一起的幾乎都是女生。前些日子我去M市看他在學校都過著怎樣的生活,沒想到當時我就看見了這樣的情景。他和那些女生玩著伴家家酒,他好像都飾演小孩或者是寵物的角色。

    我覺得那樣的小池很可愛,所以後來我就向丈夫說了這件事情。他覺得應該要把小池送去醫院讓他做心理治療,按理而論男生不應該是這樣的。

    ──溪平我認為你的刻板印象太嚴重了為什麼這樣就覺得小池心裡有病呢

    我向丈夫駁斥,但我已經盡可能將語氣溫順了下來,可還是遭到他因為自己感到不被認同而打了我的一巴掌。

    ──香織妳才是真正有病的人

    我記得那次是在他即將要出門上班前在玄關所發生的事情。當時小池站在我身旁,看見我被打居然不為所動,我不明白他為什麼不會因為我被打而感到心疼,甚至連句慰問都不曾提起。然而也就從那之後,我不再覺得這個家庭是溫暖的。小池沒有錯,他的年紀還小怎麼可能有辦法出面保護母親?所以我想這就是我和丈夫的不對,是我和他之間的溝通橋樑出了點問題。

    ──小池媽媽要去醫院了我可能會有一段時間都不在家裡你要好好聽爸爸的話知道嗎

    交代完我便轉身走人。小池雖然有回答我,但只是一個點頭而已。向來他就是一個不太愛說話的孩子。

    走向玄關,流花對著我輕輕地點了個頭,像是要我提起勇氣一樣。在家裡的所有事情都盡量打理好並且日常物品也整理好之後,我和流花便暫時告別了這個家,這個曾經幸福過的家。

    流花今天是開車來的,所以她打算載我前往T醫院。

    我將所有裝著個人物品的大包小包都放上後車廂之後,正當我要坐進車子時,剛好住在隔壁七尾太太領著她的三個小孩從自家門口走了出來。

    最高大的那位男孩是七尾家家中的長子,他在體育方面的項目表現相當活躍,曾經贏得Z市的運動會錦標賽的第二名,平時看到他我們都叫他村育。他的皮膚有點黝黑,跟站在他身旁的二兒子不太一樣。二兒子跟小池有點相像,我們都叫他小徹,但平凡如他看起來真的沒有哥哥在某些方面特別突出。至於站在最旁邊的女孩是七尾家的千金幸梨,她擅於繪畫,曾經她讓七尾太太要求替我們一家人畫上一張全家福,沒想到畫出來的東西由於過分寫實,看起來我和丈夫以及小池都像是妖怪一樣,事後看著讓人有些不悅。於是在隔天的早晨,我就當著小池和丈夫的面把那張畫撕掉。我不喜歡七尾家的那些人。尤其是七尾太太和她最小的女兒幸梨。

    七尾家除了二兒子以外,其他人各個自命不凡、驕傲得讓人討厭。七尾太太先前為了諷刺我家小池因為太像女生的關係,特地送上一些幸梨玩膩的洋娃娃給我們,看著小池很喜歡那些洋娃娃的面子上,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她們的好意。但正因為我們接受了那些洋娃娃,恰好也讓七尾太太稱心如意。她的目的根本從來就是要讓我們難看。

    七尾太太一看見我正要搭車離開,她便快步上前將我攔住,我想她又要開始貶損自己了。

    ──小池還喜歡那些洋娃娃嗎

    我勉強地點了點頭,七尾太太不知怎地忽然笑了出來。

    ──那些洋娃娃可是我丈夫從國外帶來的奢侈品呢想著丟掉也可惜便送給妳的女兒是兒子小池了

    忍住怒意我向七尾太太道謝,接著便坐上車揚長而去。

    在車上流花跟我說她覺得七尾太太很討厭,要我以後就別拿她給的東西了,接受她佯裝成善意的惡意完全就是順著她任由她糟蹋,像這樣自命清高地待人方式真是噁心。但我總是無法忤逆小池的心意,他喜歡洋娃娃,可他似乎是更羨慕幸梨所擁有的洋娃娃,我買給他的洋娃娃他幾乎是玩不到兩三次就放到一旁,反倒七尾太太送來的洋娃娃可以讓小池玩上一陣子,我不明白同樣是洋娃娃,難道價格上的差距就能夠決定玩上多久的時間?

    雖然我們家沒有七尾家還來得有錢,但我買給小池的也不算太便宜,只是價格較為一般了些而已。怎麼小池就因為這樣,我買給他的洋娃娃玩沒多久就不玩了?真是令人傷心。

    到了T醫院,流花將一切都打理好之後便先回家去了。如今她也是有家庭要照顧的人,我想我並沒有辦法一直把她留在自己身邊。隨後我丈夫也來了。

    他帶著兩籃的水果像是要探望別人一樣,走進屬於我的病房。他說一般病房的照顧待遇有點差,所以讓我住上只有我一人的病房。至於醫療費用上的問題他要我不用擔心太多,他會負擔,現在只要我把自己的病養好就好。

    我的丈夫雖然是這樣一個還算不錯的男人,但我們總是因為小池的事情吵翻天,彷彿玩洋娃娃的事情他是絕絕對對無法接受那樣,一個男孩子怎麼可以玩洋娃娃呢?

    我看著他將我擺放在地上的個人物品好好整理一番之後,他將衣服的部份送進衣櫥一一吊起來掛著,接著他有些狐疑的看著我。

    ──為什麼妳的衣服變得這麼少我記得之前妳不是有去H百貨買了一堆衣服回來嗎

    走向衣櫥我也跟著丈夫探了一眼,的確我的衣服有明顯的變少,只是我想不起之前的衣服都放到哪裡去了。

    ──等會兒我在去幫妳買個幾件吧

    我回答丈夫說不必了,我都要在醫院住上一陣子了,每天都要穿病人的衣服,還穿這麼多自家的衣服做什麼?

    爾後,他將剛才買來的水果帶去外頭的洗手臺洗淨之後,帶回病房裡切成片狀他要我先吃下幾片,但是我不餓,於是那盤水果便先擱置於一旁。

    我拿出自己從家裡帶來的書籍,正當我要閱讀的時候,丈夫突然一手搭上了我的左手,神情有些正經,我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香織妳會想要再有一個小孩嗎

    面對丈夫突如其來的問話,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還好我只是覺得孩子養太多會增加家裡的負擔

    他突然將我原本握著書的雙手鬆開。書沉甸甸地掉在腿上,接著握緊我的雙手他稍微向前靠近了我一些,他的臉此刻陡然離我很近很近,我開始感到有些害怕。

    ──你想要做什麼溪平

    我慌張了起來,丈夫將我的手使勁地壓緊,我因為雙手被反向施壓的緣故而感到疼痛,我因此放聲尖叫。

    ──我想要再擁有一個孩子所以我要和妳做愛這裡沒有其他人所以沒有關係的妳就不要再反抗了吧

    丈夫怎麼會突然想要和我做愛?我想我應該沒聽錯吧?

    他開始把我的衣服用力的扯開來,隨著我的大聲尖叫,在我舉起一盤裝著水果的盤子用力砸向丈夫的同時,醫生和護士都開門進來了。

    然而也就從那一刻起,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是何等的荒誕。居然會有人想要在醫院裡和自己的妻子做愛,世界上真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嗎?不太可能吧。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了。我想是醫生對著我的手臂注射鎮靜劑的緣故。我突然覺得周遭好安靜,安靜到像是這整個世界都靜止下來了一樣,好安靜。

    真的,好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