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群山之下終年雲霧繚繞，山下的樹林一片霧氣濛濛。

　　山下的樹林人煙罕至，只除了一些固定的藥商會來此摘採珍貴罕見的藥草，但他們也只敢在前方摘採，不敢深入，因為愈往裡頭大霧與瘴氣愈濃，只怕會迷失在林中不知處，況且也不知樹林裡有什麼毒蛇猛獸。

　　但今日不同以往，樹林裡有了動靜，兩隻一黃一白的小狐狸從樹林裡走了出來，來到一望無際的草原。

　　只見兩隻小狐狸奔向草原的中央，然後便在草地上翻滾打鬧了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四周的動靜。

　　就在牠們打鬧時，四周突然射出好幾枝利箭，咻、咻、咻的射在牠們的身邊，兩隻小狐狸受到驚嚇拔腿就往樹林的方向跑去，此時四周傳來馬蹄聲跟男人們么喝的聲音。

　　「別讓牠們跑了！」他們前後包剿。
　

　　兩隻小狐見狀便分開逃跑，那些狩獵的人卻依然緊追不捨。

　　白色小狐在草叢間快速穿梭著，不知不覺已離開叢林來到空曠之處，當牠發現時已然竄至熱鬧喧嘩的大街，還引起軒然大波。

　　「啊！」

　　「那是什麼？」

　　「娘，是狐狸！」

　　「狐狸！」　
　

　　熱鬧的市集響起此起彼落的叫嚷。

　　從沒見過這麼多人，白色小狐更是心驚的到處亂竄，加上緊追在後的人馬，眾人紛紛走避，閃避不及的路人更是嚇的尖叫連連，還連續波及了好幾個攤位，所到之處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亂成一團。

　　白色小狐一個縱身轉入一處，牠沿階梯而上，發現這是一戶人家後門，右側是河埠再去已無後路，正想回頭卻聽聞後頭馬蹄聲將至。

　　進退不得之際，有一雙手從後頭將牠抱往───

　　圍牆外人聲雜沓───

　　「那隻狐狸呢？」

　　「怪了，明明見牠朝這跑來。」

　　「到處找找去！」

　　他們下了馬四處探看，找了許久仍一無所獲，帶頭的一聲喝道，幾個人這才上馬離去。

　　圍牆內一株銀杏下坐著一個男孩，手上還圈抱著一隻狐狸。

　　待馬蹄聲遠去，男孩這才鬆手想將小狐放下。

　　「小狐，沒事了。」男孩溫聲說，輕輕甩了甩被小狐緊咬住的虎口，牠不肯鬆嘴一直掛在上頭。

　　「嘿，小狐，我不是壞人。」男孩彎唇，兩頰梨窩顯現，「這麼咬著嘴巴不會酸嗎？」　

　　可能是男孩的笑讓小狐感受到了善意，小狐終於鬆了口。

　　小狐看著男孩，伸出舌頭舔舐著他的右手虎口處，只見上頭有著明顯的血齒痕。

　　牠方才受到驚嚇反口就咬了他。

　　「沒事，這點傷不算什麼。」男孩揚揚手，無所謂的笑說。

　　他轉頭伸手撥開雜草，將牆角的大石移開，露出一個洞來。

　　「壞人都走了，你可以回家去了。」

　　小狐看了看洞外，又瞧了瞧他。

　　不經意瞥見他眼神之中一絲落寞，一時間小狐佇足不前。

　　「怎麼不走，還是你無家可歸？」

　　小狐當然不會回答，只是盯著他瞧。

　　「這洞是我偷挖的。」

　　剛剛他正準備偷溜出去，這才巧合救了牠。

　　「如果……如果你沒地方可去的話，可以跟我一塊住，咱可以作個伴。」他朝牠伸出手，一臉期待。

　　小狐遲疑了會，朝他伸出的手走去。

　　少年抱起牠，如獲至寶似的笑開了。

　　他輕撫牠的皮毛說：「毛茸茸的像雪一樣白，我可以叫你雪茸嗎？」

　　他抱著牠到銀杏樹旁的小屋。

　　「這是我住的地方，雖然小了點，簡陋了些，可這是我跟娘的家。」踏進屋內男孩逕自說著，絲毫不在意對方是狐狸，不見得聽懂他的話。

　　「只是，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他垂眸低喃，將小狐放置在桌上。

　　小狐看似好奇的東看看西瞧瞧。

　　「小狐，你能留下來嗎？」縱使知道小狐不會回答，他眼神中還是有著殷切的企盼。

　　小狐轉眼躍上屋內唯一的床榻，而後趴下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你願意是嗎？」他先是一愣，而後笑問。

　　小狐垂下頭闔起雙眼，代替了回答。

　　「我叫邵颺，殷邵颺。」

　　有了小狐的陪伴，男孩不再感到孤獨。

　　只是好景不常，這一日───

　　「小雜種，你出來！」隨著那聲叫喊門被用力推開，一群孩子跑進門來。

　　小狐躍下桌，一溜煙竄入床底。

　　帶頭的小女孩昂著下巴對著殷邵颺說：「跟我出來，我們在玩騎馬打仗。你，當馬給我騎。」

　　殷邵颺專注刻著手上的木頭，對於女孩的話恍若未聞。

　　「喂，我同你說話呢！」他不理睬的態度惹怒了女孩，伸手拍了桌子。

　　「殷璃，他不怕妳的。」有一個孩子笑說。
　

　　這話對向來心高氣傲的殷璃來講無疑火上澆油，她氣沖沖的伸手欲搶他手裡的木頭，誰知殷邵颺動作更快，往後一縮讓她撲了空，這下惹得她心裡更火了。

　　小狐探出頭，發現他的眼神一改原先溫柔，取而代之的是倨傲。

　　「小雜種敢不聽話，當心我讓娘罰你，有你好果子吃！」

　　殷璃的威脅他絲毫不放在心上。

　　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跟她娘一個樣，淨會欺凌他們母子，如今娘去了，她們的目標就全落在他身上了。反正他也習慣了，聽不聽話都沒好日子過，既然如此，他至少要保有唯一的尊嚴。

　　「殷璃，算了。」一個小女孩說。

　　「哪就能算了，他把殷璃的話當放屁呢！」一個大男孩唯恐天下不亂的煽風點火。

　　「哈哈，殷璃說的是屁話，哇，嘴巴放屁，豈不薰死人啦！」說著，還煞有其事又是掩鼻又是用手作勢煽了幾下。

　　孩子們哄堂大笑，氣得殷璃臉都紅了。

　　「不許笑！」她尖叫跺腳。　

　　「呀！那是什麼？」一個眼尖的小女孩指著殷邵颺身後閃躲不及的小狐。

　　殷邵颺聞言趕緊轉身抱起小狐，環抱在懷裡緊護著。
　

　　「是狐是狐耶！」

　　小孩們興奮的喳呼著。

　　「毛茸茸的白白的好可愛。」

　　「我想摸摸。」

　　「小雜種，給我們瞧瞧。」

　　他搖頭拒絕。

　　「給我！」殷璃蠻不講理，動手就要搶。

　　就在她伸出手的同時，小狐張口狠狠咬了一口。

　　「唉呀！」殷璃吃痛收手。
　

　　「狐狸咬人，殷璃給咬著了。」其他孩子跟著起鬨。

　　「流血了。」

　　「好呀！你這隻小畜牲，我要告訴娘去。」殷璃哇哇哭叫的衝出門去，其他孩子見狀也跟著離開。

　　殷邵颺白了臉，抱了小狐也往門外跑，來到銀杏樹下將小狐放下後動手搬開大石頭露出洞口。

　　「雪茸，快走，要不我大娘就要來了。」

　　小狐看著他，遲疑的不肯走。

　　遠處很快傳來腳步聲與女子尖銳的咒罵聲。

　　「小雜種竟敢傷了我的心肝寶貝兒，老娘定饒不了他！」

　　「快走！」殷邵颺催促。

　　小狐幾乎是被推出洞口，隨即大石便又堵住洞口，牠心慌的在外頭用爪子一直抓，奈何石頭動也不動，根本徒勞無功。

　　高牆那頭傳來聲音───

　　「好呀！你個小雜種，想跑哪去？」　

　　「娘，那咬人的狐狸不見了。」

　　「王嬤嬤，把他給我抓去挨板子，要是他沒有反悔之意，就活活打死好了！」

　　「太太，這樣好嗎？」那聲音有些遲疑。

　　「怎麼，這個家我說了算，就是老爺諒他也不敢護著這雜種。」

　　小白狐垂頭喪氣的坐在牆邊，直至腳步聲與說話聲漸遠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