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天
冬天的天空，靜靜的飄下幾絲雨滴。我抬眸，伸出手接住了一滴濕冷。
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哆嗦，我蹙眉，將圍巾圍的更緊了些。
搓搓手，雙腳僵硬的緩緩移動著，眼前的人群依舊如往昔般的喧鬧。
我嘴角一勾，目不轉睛的盯著父母爲了孩子們碎碎唸，心疼的再加了一件外套的情景。
孩子嘴一撇，不耐煩的搖搖手，直接轉身，連句再見也不說。
我抿抿唇，低下頭快步走進學校，繼續搓揉著發冷的手心，輕輕的呵出熱氣。
進到教室，我低嘆，帶著無奈的心情，迅速坐了下來，只因為──
「黃思婷！你這樣讓我這個當班長的很困擾欸！」
周心潔怒氣沖沖的對我大吼，我下意識的捂住雙耳，垂下眼眸不語。
「不是跟你說了好幾遍要準時交作業嗎？你爲甚麼就是講不聽！」
她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我冷笑，抬頭直迎她的目光，
「年紀輕輕，就像個老太婆一樣廢話連篇，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我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成功引來了她的震怒和咆哮：
「等一下我就立刻去告訴老師！看你還敢不敢這麼囂張！」
我無所謂的兩手一攤，早就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
我不想在理她，起身離開座位，正想走出教室時卻被她叫住。
「喂！都已經快要上課了你還要去哪裡！」
這根本不是問話，而是咄咄逼人的大叫，毫不講理！
「……連去廁所也不可以嗎？」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毫無溫度，冰冷的讓人窒息。
語畢，我便直接轉身走人，卻撞上了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子。
「啊！黃思婷？你今天功課交了沒？」
該死，竟然好死不死的撞上班導！
「我明天會補的，老師，抱歉......」
我咬了咬下唇，儘量以最有禮貌的說法試著讓自己脫困。
「每次都說會補會補，我已經給了你多少次機會！」
班導氣的七竅生煙，開口就是一陣痛罵！
「黃思婷，你這樣真的會造成大家的不方便，拜託你不要再這麼不合群了好嗎？」
我靜默，完全沒有答腔。
「一大早就要害老師在這裡罵人！算了，你的事情我晚點再跟你談！」
老師怒火中燒，瞪了我一眼，然後轉頭面向全班。
老師的嘴角忽而上揚，步上講台，清了清嗓子，拿起麥克風便興奮的說：
「各位同學，我們班的班長──周心潔，又為本校贏得了一項榮譽！」
老師頓了一下，燦笑著說：
「全國演說比賽亞軍！請大家給她掌聲鼓勵鼓勵！」
在我耳邊馬上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我邊苦笑邊跟著大家一起拍手。
周心潔得意的回頭看了我一眼，耀武揚威的樣子讓人看了就忍俊不禁。
「這麼驕傲的一個女生，還可以擁有這麼多的朋友……」
我低喃，轉著原子筆直視著笑的合不攏嘴的班導。
周心潔，全校最漂亮的女孩，我們班的班長。
幾乎所有人都認識她，因為她不但成績優異，校排總是維持前五，更是多才多藝到令人驚艷！
舉凡鋼琴比賽、演說比賽、舞蹈比賽或是歌唱比賽……從來沒有看過她不會的。
剛知道可以跟她同班時，我甚至還很高興，可以跟一個這麼厲害的同學同班。
但是事實證明我錯了，沒有人可以每一方面都一定完美。
周心潔唯一的不完美，就是她的性格。
從一開始表面上的溫柔，慢慢的發現了她的公主病和總是對人頤指氣使的態度。
雖然沒有甚麼心機，不過這種人一向都跟我不對盤。
連她的臉上，也大大的寫著對我的看不順眼及輕視。
沒交功課、上課不專心、成績一落千丈……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我的罪名。
我就這樣，徹徹底底的成為了一個壞學生──
他們眼中的壞孩子。
我摸了摸自己的一頭短髮，不像周心潔有挑染還蓄意留的特別長。
我在看了看自己的全身上下，納悶的想著自己哪一點影響到他們了？
沒交作業，背後隱藏著的原因，光明下的人永遠都不會知道。
因為他們無法想像那些真相，只能從表面上來評斷一個人的優劣。
趴了下來，我困倦的直打呵欠，揉揉沉重的眼皮，疲憊的苦不堪言。
一天了，一天就這樣又過去了，我看著空無一人的教室，老舊的大時鐘，秒針還在走動。
距離我打工的時間，還有三十多分鐘。
也應該差不多該離開學校了，我拍了拍昏沉的腦袋，離開教室打算走下樓梯。
「同學！前面那個同學！你等一下！」
一道陌生的聲音穿過了我的耳膜，刺痛了我的腦神經，我不悅回眸，看見了一個男生。
他氣喘吁吁的抱著一顆籃球就衝了過來，跑到我面前半蹲著身子，喘個不停。
我不解的看著他，半晌才冷冷的說：
「你有甚麼事嗎？我很忙，快點說。」
他靦腆的抓抓頭，我正巧瞥見一顆汗珠從他脖子滑下。
「你是黃思婷對不對？」
他緊張的問著，眼神再我身上四處打量。
「嗯，不過你怎麼會知道？」
我疑惑的問，他仰起頭，拿起一罐舒跑暢快喝了幾口。
「喔，是因為我們理化老師要找你啦！」
我越聽越困惑，小心翼翼的問：
「你們理化老師是誰？找我有甚麼事嗎？」
男同學用袖子擦擦汗，微笑著說：
「我們理化老師說，他很喜歡你畫的作品喔！」
「我畫的作品？」
我愕然，他卻點頭如搗蒜，說：
「是阿！他有次在美術教室亂逛的時候發現了你的作品，他說畫的很好，就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我不語，他興高采烈的接著說：
「他說你畫的真的不是普通的厲害，要我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找到你！不過他怕以老師的威嚴來找你會嚇壞你，也會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就把這個神聖的任務交給我啦！」
這麼聒噪，還真不像是個男生。
「所以，現在要我過去嗎？」
還有五分鐘，快要來不及了......
「嗯阿！當然是越快越好！他真的很欣賞……」
「對不起，我還有事情要忙，我要先走了。」
他一愕，幾秒後才回神，吶吶的說：
「可是他是真的再找你……」
我打斷他接下來想要說的話，快速的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為甚麼知道我就是黃思婷，我們認識嗎？」
對阿，他怎麼會這麼肯定？
他一愣，說：
「我剛剛看你的背影，直覺就喊了一聲，想說試試看阿！」
我不可思議的看了他一眼，為眼前的這個傢伙感到無言。
再仔細定睛一瞧，才發現他的臉長的有點醜，笑起來憨憨的。
濃濃的粗眉，小小的眼睛，還有一個超大超厚的嘴唇。
「我叫楊空！」
他冷不妨的說出這句話，笑的很燦爛。
我微怔，這麼天真的笑顏，我多久沒見過了……
甩甩頭，不再多想，我向他揮揮手便跑下樓梯。
我邊跑邊思考著楊空這個名字，卻從來都沒有聽過，半點印象也沒有。
只覺得有這麼一瞬間，看到他抱著籃球拿著舒跑的笑臉，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親切感和歸屬感。
「婷婷你好樣的，你不遲到的紀錄已經破了欸！」
我飛奔進到便利商店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聲音，妤馨幸災樂禍的聲音。
「才十分鐘罷了，不算。趕快工作！」
我整理著便利商店的桌椅，七手八腳的打掃著環境。
妤馨笑吟吟的走了過來，搭著我的肩膀就說：
「甚麼不算？遲到就遲到，還要為自己辯解齁？」
我給了她一個白眼，卻也不想再多話些甚麼。
林妤馨是我便利商店一起打工的同伴，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唯一……真正的一個。
「反正反正，你遲到就是了！」
她開心的高舉雙手，笑的樂呵呵，大喊：
「你要請我吃一頓大餐！吃好料的！」
我也忍不住笑了，邊擦拭著桌面邊凶巴巴的說：
「才遲到一下下，代價就這麼大阿？」
她噘起嘴，坐了下來，用手拖著腮認真說：
「願、賭、服、輸！」
我輕笑出聲，只得答應。
「是是是，您說的是。」
她忽然看著我良久，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
「其實婷婷你人很好，可是爲甚麼要對人這麼冷漠呢？」
我喉嚨一哽，隨即笑笑，說：
「這是我的個性，無法改變。」
她不滿的嘟起嘴，說：
「可是你這樣一定會造成很多人的誤會欸，這樣大家就看不到你的好了。」
雨又開始下了，是毛毛雨。
「不會阿。」
我看著窗外的雨滴，悠悠吐出一句：
「不會啦。」
妤馨很可愛，彷彿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她一直都綁著俏麗清秀的馬尾，笑容有如陽光。
明明跟我同年紀，兩個人的個性卻相差甚遠。
她的家庭幸福美滿，她出來打工只不過是為了要讓自己活的更充實。
她的一切一切都十分美好，就像幸運女神特別眷顧著她一樣。
把她捧在手心上呵護，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這樣的她，對我來說，真的很可愛。
她不像周心潔那樣的令人討厭，反而是大家的開心果。
妤馨，是我最重要的人。
關於這點，我無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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