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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鑄光城市《20151001,短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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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勒荒原中,所經之處均有著高聳入雲的參天石柱。它們有的因長年的風化摧殘而倒塌,有的則頑強地朝著天空延展,儘管它已不可能成長。旅人踏在褐黃色的平原上,跨過一株在地縫中頑強生長的草,微風揚起了旅人身上的淺紅色斗篷,那後頭用金色的絲線編織出一個半圓的圖形。
     
      在荒原中遇到骸骨、野獸、盜賊等都不算是稀奇的事,甚至可說是稀鬆平常。但皮勒荒原並沒有看見野獸──至少還沒看到會動的、活生生的物種。旅人路過一個個石柱,每拐個彎,便會見到橫躺在地表上的食臂狼屍體──牠的名字簡單明瞭,是專門食用人類或其他生物可稱為「手臂」甚至是「四肢」的狼,牠外型與野狼並無二樣,因此難以分辨,僅能用特殊的習性「食臂」,與遠超過一般生物的侵略性得以辨識之。
     
      旅人之所以知道那是食臂狼,因為一般狼群不會來到皮勒荒原,這裡不屬於牠們。但食臂狼的侵略性甚至影響到爭奪地盤的意識,牠們攻擊人類、襲擊其他生物的情形幾乎可說是頻繁,有不少生物因為牠們而滅絕。皮勒荒原也是牠們的目標之一,但顯然吃了個鱉。
     
      金黃色的光輝平均灑落在萊因特大陸上,但光輝的來源並非遙遠歷史記載的金色光球,上頭似乎稱它為太陽?在這裡旅人從未見過它,這個世界光輝的來源是源自於天空中的都市,「瑞迪恩斯」,也就是地面上的人普遍稱呼的「鑄光城市」,它是個半天綻放光輝、半天讓世界歸於陰暗,掌控光輝的城市。若旅人此時抬頭望去,也僅僅只會看見一個光點,如史書描述的太陽般,但為何會稱它為城市?沒有人知道。
     
      旅人走到某根倒塌的石柱,雙腳一蹬跳上了褐色的圓柱體上頭。鼻子傳來一股惡臭,「她」往低處望去,大片食臂狼遺體映入眼簾,但不僅僅只有牠們,甚至連在附近生存的生物屍體都聚在這裡。原因無他,因為皮勒荒原的霸主就在這裡,一個嘴巴不時吐出白煙、黑色的皮毛幾乎覆蓋了整個身軀、牠胸膛上的肌肉非常強壯、粗壯的手臂與瘦弱的雙腳形成強烈對比,每走一步,旅人都感覺到地表再些微震動,那是一隻巨大的「造柱獸」。
     
      皮勒荒原的石柱全都是由牠一手建成,這隻黑色造柱獸因為暴躁的性格與力量,幾乎沒有任何生物可以戰勝牠。以前這裡即便荒蕪,仍有許多生物棲息在這裡,但自從牠入主以後,皮勒荒原再也沒有生物──除了想挑戰牠權威的食臂狼以外。
     
      旅人跳下石柱,造柱獸望著瘦弱的入侵者,鮮紅的眼眸透出彷彿永不止歇的怒火,牠怒瞪著披著紅色斗篷的她,發出沉悶嘶吼。旅人不畏懼眼前的造柱獸,但褐色的眼眸仍透露出不耐煩,一陣強風颳起了地上的碎石與風沙,同樣將她的兜帽給吹落,金色長髮隨著風在空中起舞。斗篷下探出銀色手甲,周圍的金光彷彿受到指引般來到了手甲旁,它們化作金色的線條,相互編織描繪成一把利劍。
     
      造柱獸憤怒地拍打地面,但旅人並不予理會。只見牠終於耐不住性子,朝自己疾衝而來,別於那粗壯的外表,這頭造柱獸奔跑的速度奇快無比,瞪大了褐色的雙眸,她並沒有移動,仍靜滯在那裡,她感覺到周圍的光輝正再給予自己力量,眼眸漸漸被金光覆蓋,而黑色的造柱獸速度也愈來愈慢。
     
      粗壯的手臂從橫面揮來,其破風之勢足以顯示力量之強大──卻撲了個空,僅抓起大量碎石與灰塵。造柱獸感到錯愕,從來沒有生物可以像這樣子逃過自己的攻擊,大部分挑戰自己權威的動物都會在這一擊下死亡,就算沒有死,至少也會有打中的感覺,可這次完全沒有。
     
      背上忽地傳來熱辣的痛楚,造柱獸吃痛地往旁退開,穿著紅斗篷的旅人緩緩落下。手上的金色利劍並未沾染上任何血液。野獸的直覺告訴牠,眼前這小不點攻擊了自己,牠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流淌於黑色皮毛間,心中怒火大漲,憤怒地拍打著地面,彷彿揚言要將旅人碎屍萬段。
     
      望著暴躁的黑色巨獸,染在她雙眸的金色逐漸退去,旅人仍舊靜滯在那裡,等待需要汲取光輝的那一刻。果不其然,皮勒荒原的王者不容許任何生物在牠的地盤撒野,何況從自己入主到現在從未受過傷,竟然因為眼前這小不點而受傷,這讓牠的憤怒攀到最高點。
     
      曾有人直言,絕對不要惹怒造柱獸,牠們有極強的地盤意識,但在沒有發怒的情況下卻有著製造石柱的習性。可一旦發怒,便會宛如像發狂的瘋子一般四處攻擊,且越生氣攻擊性越強。造柱獸隨著體型越大,發怒的次數會愈頻繁,一般只會有人體一半的大小,若遇到這種的,只要妳不要挑釁牠都不會有事。倘若遇到了高於人體、甚至是大於三公尺時,那舉凡遇到牠的人都要盡速遠離──因為只要見到入侵者,牠們就會抓狂。
     
      造柱獸狂怒地大吼,旅人望著這頭造柱獸的身高,少說也有十尺,難怪能做出這麼多的參天巨柱。顯然是最近的食臂狼惹牠發怒,才會有一些石柱倒塌吧?不過這不重要,因為牠再也不需要製造這些圓柱體了。今日,她奉命處理這頭野獸。
     
      黑色巨獸朝自己猛撲而來,旅人再次藉由金光的力量閃避了這單調的俯衝。造柱獸的力量與速度已屬登峰造極,她在落地時不自覺地往後又退了數呎。自己汲取光輝幫助是需要時間的,但按照這頭猛獸的速度,若是靠的太近,興許在自己得到光芒加護時的瞬間就會被擊倒。
     
      揮舞著手中的光劍,她瞇起褐色的雙眸。只見造柱獸仍舊暴怒地嘶吼著,巨獸再次朝自己急衝而來,旅人的眼眸被金光覆蓋,在那廣闊的手掌蓋過鑄光城市所散發出來的光輝時,她往前踏出一步,閃過了迎面而來的攻擊,欺進了造柱獸的壯碩胸膛,旅人將手中的光劍往右心口直刺,幾乎只剩雙手在外,整柄光劍都沒入了猛獸的肌肉裡,鮮血濺在她的臉上。
     
      造柱獸痛苦地大叫,旅人將光劍往旁奮力一揮,目標直指左心口,在黑色巨獸的胸口開出一個極深的大洞後隨即往旁跳開,躲過了因痛苦而盲目揮拳的野獸。鮮紅的血液流淌在皮勒荒原中,只見牠胡亂地揮拳,平原被因超乎常人的猛力打擊而龜裂、屍體被打成爛泥、石柱被撞出裂痕。
     
      「吼哦哦哦!」造柱獸瘋狂地吼叫,在牠眼中已沒了旅人的存在,只有疑惑與死亡的預感。為什麼?為什麼這小不點可以戰勝自己?為什麼?牠才是最強的!
     
      最後,一陣天搖地動的巨響,黑色巨獸倒在地上,周圍歸於寧靜。旅人用斗篷抹去自己臉上的血,緊握的銀色手甲再放開的霎那,那柄銳利的光劍也順勢化為點點星芒散去,歸於鑄光城市所綻放的金光裡。她來到了那頭巨獸身旁,輕輕地嘆了口氣,若不是任務,也無意奪你性命。
     
      蓋上兜帽,旅人在微風吹起了沙沙聲響中看見了幾道黑影。顯然食臂狼就算死了夥伴,牠們仍忠於自己的本性,在皮勒荒原的霸主死去後,要來接管這片土地。但在這之前需要先擊倒打敗霸主的生物,才能證明食臂狼才是皮勒荒原的主人──因此,旅人成了那些猛獸的目標,這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她並不訝異。
     
      但現在也無心理會牠們,大群的食臂狼被戰鬥的聲響吸引過來,牠們包圍了旅人。斗篷下探出一顆藍寶石,她把這塊寶石朝地面一扔,再觸碰到褐色的泥地後頓時破碎,與此同時,地面上勾勒出數道青藍色的線條,它們彼此交集、在地面上描繪出一個複雜的法陣。

      這是「鑄光師」特有的傳送器具。
     
      強烈的藍光使得食臂狼們不敢妄進,但隨著那道光芒消失,旅人也離開了皮勒荒原。獨留下這群野獸,但牠們無所謂,畢竟眼前還有個大餐可以食用。
     
      食臂狼朝著死去的造柱獸前進,嘴裡流淌出透明的黑水與飢餓的低嚎。
     
     
     
     
      踏上了潔白的石磚,這條走道一直綿延到某個地方,牆上沒有火炬與其他任何提供照明的工具,但這條冗長的長廊卻絲毫不見任何陰暗的地方。史書上曾記載「有光的地方就會有暗」,這是相當正確的說法。但在這座城市中,有一半的時間是被光芒籠罩的,在這個時間點,不論哪個角落都都會被光輝給強勢霸占,無一倖免。
     
      鑄光城市‧瑞迪恩斯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旅人習慣了這城市的強烈光芒,踏著不急不徐的步調走出這條走道,視野豁然開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在圓形房間中,那座三公尺高的圓柱平台上,有著一大一小的金色巨大齒輪,它們相互逆著方向旋轉,保護著位於中心的金色晶石。若瞇起雙眼可以看見最外圍有著淡微的金色光線籠罩著它們。
     
      四個大白柱勻稱的立在這房間的四個方位,在柱子的間隔種植著「下方世界」相當稀有的綠色植物與花朵,旅人往旁望去,牆面上環繞著跟自己身後一樣的門,但沒有人的聲音傳出,顯然其他人還沒回來。她走到了環繞齒輪的植物區中,有一道向下的階梯,踏著沉穩的步伐,來到了巨大的齒輪旁,晶石透出的光輝雖強烈但不會給人刺眼的感覺。望著那美麗的金色晶石,旅人微笑,這便是鑄光城市的中心、萊因特大陸整體光輝的來源。
     
      「潔絲?這次動作挺快的。」低沉的嗓音伴隨著腳步聲響起。
     
      潔絲揭下兜帽,讓金色長髮躺在肩上。她回過頭望著身後一縷白袍、撐著拐杖的佝僂老人,「谷加爾。」
     
      谷加爾走到了位於齒輪旁的一張搖椅坐下,「造柱獸解決了?」
     
      「已經處理好了。」潔絲望著已經禿了頭、留著長白鬍鬚的老人問道:「為什麼要去殺害那頭造柱獸?」
     
      望著散發耀眼光輝的金色晶石,谷加爾輕撫著胸前那白色鬍鬚,「因為底下的人類似乎認為造柱獸所立起的石柱,總有一天會到達這座城市。」
     
      潔絲無奈地搖搖頭,「可笑。」
     
      「我們對他們來說可謂神一般的存在,潔絲。」谷加爾淡淡地說:「但不過也就是生長在這座浮空都市的人類罷了。」
     
      「不,我是『鑄光師』。」望著齒輪中的金色晶石,潔絲淡漠地說:「為了保護它。」
     
      谷加爾點點頭,「藉著它散發在各的的光輝,將其鑄造成武器的戰士。」迎向潔絲褐色的雙眸,「其他人回來前,先休息一會吧。」
     
      「知道了。」
     
      潔絲望著那塊金色晶石一眼,回過身走上臺階。在數道門間,有一扇門特別大,這扇門並不是用來給鑄光師移動到「下方世界」用的,而是通往瑞迪恩斯內部的通道,望著那扇巨大的木門,她伸出手觸碰那扇門,其實它並不如外表看起來沉重,輕輕一推就開了。
     
      走出木門,望著廣場正中央的噴水池,潔絲微笑。這裡的建築幾乎都是用雪白的石磚為底,上頭則用了五花八門的顏色來漆成各式各樣的圖案,讓整座城市看起來更活潑、更有生氣。據谷加爾說從以前這座都市就是如此,鑄光城市的人們仍保有一些過去的技術,漆畫只是其中一個。
     
      潔絲並不討厭這種能讓整個城市看起來更富活力的技術,應該說她非常喜歡。望著在廣場間嬉鬧的小孩、與一旁攤販談天的人們、甚至坐在長板凳上打著盹的老人,她邁開步伐踏在廣場的石磚上,一一觀察著在這裡走動的所有人,這裡的熱鬧在她心裡湧進一股暖流。
     
      每每進入到「下方世界」,自己的心裡總會蒙上一股哀愁。因為下面的世界與這裡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說把鑄光城市比喻成「繁榮」,那下面的世界就是「貧瘠」或者是「荒蕪」吧?也許谷加爾說的沒錯,我們跟底下的人比起來,就只是活得比較快樂的人類,而不是什麼神。
     
      但即使如此,也不該讓任何人來侵擾這裡的和平。她是鑄光師,可以借助光輝的力量來達到凡人所不能及的事,不管底下的人類在未來是否會來到這裡,她會保護這裡的人們。與其他被「晶石」選中的鑄光師一起,保護這座城市。
     
      她微笑,拐進一個街角,然後走進自己的房子。
     
      現在,任務結束之餘,她只想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