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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伊《1228,增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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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時逢仲冬小雪,時節已經到了天地兩氣相沖、陰陽不通的閉塞之時,風霜撲面而來,寒潮凍得人兒雙頰通紅,不由得攥緊了衣裳加緊腳步。
     
      「姑娘!」
     
      「姑娘您可算回來了,其實您何苦走這一遭?咱們這些物件留著總還有個念想,這一下全折了現銀,倒是可惜了這麼多年⋯⋯」身著碧水色衣衫的女子壓著嗓子嘟噥。一雙小手指甲整得齊短,滿腹心酸的扭著手上的帕巾,卻在和那雙嬌媚的目光對上時打住了嘴,俏麗的雙眼霎時蒙上一層尷尬和無辜,不得不垂首認錯:「奴婢失言了,還請姑娘恕罪⋯⋯」
      「行囊太多也是累贅。」她並沒有回應那些認錯的言語,看向對方的眼神中卻暗藏著不可言喻的深意,隨後深吸了一口氣,低聲緩緩說道:「出來夠久了,回去吧,莫要耽擱。」
      腦海裡似乎浮現出什麼要緊的事,蘇云卿斂起目光,纖細的身子步履緩慢,行走宛如弱柳扶風,剎那間寒風凜冽而她裙袂翩翩,靜默不語的模樣多有幾分出塵之姿,與常人煞是不同。
     
      京城內風雪侵擾、怪風陣陣,漫天飛花晶瑩點翠,寒風不解人情的掠走了一張斑駁焦黑的繡帕,隨後繡帕又輕盈飄落在地上,模樣顯然是從惡火之中拾了回來的。
      「這⋯⋯姑娘,奴婢替您撿。」
      「不必了。」蘇云卿將視線從那繡帕上挪開,「含香,妳有名字,可得把稱呼給改了,我一個舞伎帶著奴婢於常理不合。」
      「是,含香定當謹記,絕不再犯。」
     
      來到禎國京城已有半年時間了。
      含香扶著蘇云卿緩步而行,垂首望向蘇云卿宛若柔荑的手,回想起替她養著指甲、更衣梳妝的日子恍如昨日,她自然是做慣了這些事兒的,可自打到了京城內,蘇云卿便不再事事由她伺候。
      從小伺候著蘇云卿的含香便感到與自己的主子生出距離,雖說到了京城也是日日朝夕相處,卻總越發看不清主子所想所向,一言一行再不如從前般自在,生怕自己無心的一句話成了踰矩、成了阻礙。
      含香小心翼翼再望向身旁的人兒,千言萬語竟成無聲。
     
      雖說到了禎國只有半年時間,兩人卻憑藉著過往經歷迅速的適應了這兒的生活,禎國現在瞧來就是個豐衣足食的地方,百姓安居樂業,皇城內也是一片祥和。
      據說禎國的鎮武將軍近日還朝,城內紅綢彩簾高懸,縱是因天候不佳而少有人在外行走,也不難瞧出各門各戶精心妝點,模樣熱鬧非凡,可見這將軍聲望了得。
      含香抬著目光打量四處,警惕之餘也多有幾分新奇,而身旁的蘇云卿卻因勞累而踉蹌了下,無意於身側風景。
      她倆身影隱沒在雪景之中,並行留下的腳印也逐漸被風霜掩蓋。
      看不清前路,也尋不著退路。
     
      申猴時刻,天色已入日落時分,冬日夜色比往常更快擦過天邊。此處朱牆聳立、翠閣近月,東面繞有假山玉欄,西面紅亭倚松柏而立,角石長道相砌工整,門前一雙石獅面露威嚴、雕鑿細緻,門匾嵌入胭赤大字「鎮武將軍府」,斗大入眼,威肅之氣好比其主。
      
      廳側絲竹之聲響起,宛若鈞天廣樂,眾人時光奉予觥籌交錯,正廳內談笑間燭火燦燦,和樂異常
      「厲將軍自邊關歸來,聖上賞賜不斷,可見將軍深得倚重,可謂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啊!」
      「又聞當時北方部族動盪,將軍威勢赫赫方才得以鎮壓,真乃朝中良臣哪!下官先飲助興,恭賀將軍平安還朝!」
      厲文禹舉起面前黃湯滿盅,一飲而盡,未等他人諂媚逢迎,他沉著嗓子開口:「酒香醉人,不飲如何展歡言笑?今日宴飲只當隨意,莫要拘束。」
     
      他蹙著眉在幾聲奉承下豪飲數杯,身旁的侍衛馮祿俯身相勸:「將軍且忍耐,如今朝中紛亂、暗潮洶湧,不可鬆懈。」
      厲文禹聞言劍眉舒展,故作醉態,手中酒盅重重放下敲響木案,只當以此疏散心中不悅,惹來底下官員面面相覷。
      數年邊疆風霜辛勞,卻也讓他遠離是非之地,他向來不喜這些虛偽面貌,此番回京面聖,若不是必須撇清居功自傲之嫌,他又何苦這般費心虛應,何必違心與這些鼠輩做親近之態。
     
      「將軍且緩緩酒勁。」一陣沈默過去,終於有一名小官起身諂笑,彎腰聳肩、醜態畢露,面上盡是討好的說道:「將軍在邊關多年,京城內風月瑣事恐怕不知,這飛仙樓近來有一舞姬風姿綽約,僅有絲竹管絃難免無趣,不如讓她來為將軍助興?」
      厲文禹素來不喜煙花女子的輕浮之氣,此刻卻也不好暴露戾氣,他鶴眸瞇起,強壓下內心抗拒,宛若夜色的瞳仁望向馮祿,後者領命隨即開口:「大人好眼力,咱們將軍久在沙場、風霜辛勞,合該美人一舞慰勞將軍!」
     
      那小官向身旁奴才低語,只見那奴才匆匆安排。
      門邊兩盞紅燭滅去,更顯今夜月色撩人,樂班一改曲調,那人步履嬌柔自門口前來,一席紫衣裹身,紗巾覆於姣好面容上,細緻的臉龐若隱若現,僅露出一雙桃花眼,眼中秋波動人、妖冶非凡。
      女人身量穠纖合度,舞姿卻只怕要賽過飛燕,腰肢如水蛇般隨樂聲婉轉起舞,同她勾魂的目光盡收入眾人眼底,她纖纖玉手隔著紗巾撫過自己標緻的頰畔,眼眸含著羞怯,垂眼時長睫掩去目光,似笑非笑、猶為驚艷。
      剎時樂曲由慢轉快,她一轉身拔下髮簪,如瀑長髮垂下散開,掩去她衣衫單薄而露出的鎖骨肩頸,秀髮波光粼粼竟比身上舞裙更為動人。
      一時異香撲鼻,倒不知是此等天仙別出心裁,抑或是美景迷惑人心而生的幻覺。
     
      一舞動天下,竟是這般光景。
     
      女人一個迴身向前擲出披帛,柔婉身段霎時竟有如鋒刃般的凌厲之勢,望向她眉眼間卻又僅剩一泓秋水,眼神中朦朧而神秘,半點不見方才的鋒芒。
      厲文禹大掌抓出帶有異香的披帛,眸色深沉的看向眼前的陌生女子,深邃的面容閃過一瞬難以捕捉的詫異,隨後這股驚喜卻又被饒有興味的眼神取而代之。
      絲竹聲也隨舞畢嘎然而止。
     
      兩人此刻約莫僅剩五尺之距。
     
      「姑娘舞藝精湛,彷彿不該為京中所有。」
      「將軍謬讚。」
     
      燭火搖曳,靜默的廳內連呼吸聲都格外清晰。
      她立著身子想扯回披帛,無奈男人力氣甚大竟不動分毫,此情此景門外的含香看著也暗叫不妙。
      沉默半晌,厲文禹又沉聲問道:「不知姑娘芳名?」
      「奴家賤名,怎配入將軍尊耳?」蘇云卿聲音雖輕,冷若冰霜的姿態卻叫眾人心中一驚。
     
      「莫不是偌大將軍府內,竟無人能夠如此一舞?」
     
      輕描淡寫一問,足見她蘇云卿心高氣傲。


      懶得寫序言了所以直接進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