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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明天開始我決定出門《2019/7/28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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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或許明天開始我決定不再出門。」我躺在鬆軟軟的沙發上,望著牆上的時鐘,喃喃自語地說著。有一陣子……或是永遠留在這個家……需要些什麼呢?我這樣著想著時便發現食物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我需要很大量的食物。(可能把整個家都堆滿著那樣)我在腦海中想像食物堆滿整個房間的樣子。然後打開空蕩蕩的冰箱。確認冰箱裡頭一無所有。

        我決定起身到附近的超商用金錢交換食物。

        我不是毫無準備進行這項艱難的挑戰。當許多天前Line傳來了莫名其妙的警戒訊息。(接下來幾天會有空襲……天空上會有烏黑嗎漆的戰機飛來飛去。亦或者……某種異星球的生物會坐著胡椒罐降臨在地面上。各種末日預言)我就下定決心到超商去視察一趟。經過幾天的鑑定,我認為在各種經濟機會成本的運算之下,從超商搬麵包回來是最實際且有效的。雖然我仍然留了一些預算買其他食品。好避免乾巴巴的麵包在肚子裡呆膩。

        走下老舊的樓梯,打開門。我發現階道上呈現一片祥和。該散步的老奶奶持續散步著。該推著推車的老爺爺依舊推著推車。靈星看到一些忙碌的大學生匆忙走過,不知道要去哪辦事情。

        我用懶散的腳步在小巷子間走著,然後轉進大馬路,走進超商。迎向擺設商品的櫃子。用巨大的手,大把大把地掃過麵包,然後放進購物袋內。

        我現在要把整個超商的麵包都買下。包含附近的其他商店的麵包,整整一個月份的。我暗自下定著決心。(當然也去看了調理包區。選了一些喜歡的菜。)然後結完賬,走出店門口。像揹著巨大糧食的人,像背著巨大糧食的螞蟻。我感受那份量的沉重,然後一步一步走回家。

        回到家門前,把鑰匙插入的那一剎那。我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錯覺。強烈回想起了某樣東西。我打開厚重的門,門框啷一聲輕輕被我推開。然後我走進門,越過前陽台,再走近客廳,我感到這房子宛如有生命的生物般一樣股動著、騷動著。我感到深處的一間房間正深深地呼喚著我。我走進那房間。然後那房間裡的一切喚醒了我。

        有記憶以來,我便是個喜歡在課本上塗鴉的小孩。中學以後,學習了一些素描的技法、水彩的調色。我在房間裡架設畫架擺設我所建構、保留在畫裡的回憶。那樣子的回憶有很多,像一片又一片打碎的波光碎片。像夢裡收藏起來的一小棵一小棵暖暖太陽。我把那些夢曝曬在畫架上,然後夢裡的那些小太陽變得明亮、溫馴。微微照射在房間裡的四面壁上。我漸漸感受到胸口的溫度,像被人以手心輕輕護著。我一一確認著那些夢,我找到裡頭最明亮的兩幅。讓那些回憶湧上我的心頭。

        我便開始理解我會認識小希和俊河不像是一件偶然的事了。

        認識小希必須要從俊河開始說起。但認識俊河不得不說也是拜小希的功勞。這便是呈現一種環環相扣的模式。

        認識俊河前,不得不說,我處於一種望著某人影子的情況存在著。而那個影子的持有著,正是小希。

        我是在上小學時知道有小希這號人物的。她總是在放學的行列中排在我的前面,頭上戴著一頂藍色的淑女帽。穿著典雅卡其色吊帶褲、素色的女用T恤。彷彿要去哪郊遊的小ㄚ頭。(當然也許服裝是那令我不得不注意她的一點)她長髮披肩,柳眉細眼。(如果要說外觀的話也許就像童年版的林黛玉。但個性卻像金庸小說裡的郭襄。)她好像總愛對她的朋友說一些稀奇古怪,逗趣的話。像是某某朋友的鼻子像個香蕉。或是其實在很多年前路燈上都長滿了香蕉之類的話。這些話在小孩子之間覺得挺逗趣的。但在老師眼裡就成了麻煩。所以她漸漸得也變成了老師口中的頑皮女孩、問題兒童。

        我會認識俊河,也是因為他突然跑來向我討論小希的事導致的。

        「我……我好像有了一個喜歡的人。而那個人,」他的聲音顫抖著,他說:「也許跟你有點熟。」

        我才發現,原來我在普通人的眼中,是屬於和小希走得很近的那種狀態。

        「可是其實我不認識她。」我說:「連一句話也沒說過。」

        「那你喜歡她嗎?」

        「目前還不知道呢。」但我看見他的臉上瞬間沉了下來。我只好隨即補了一句。「普普通通吧。但也不到討厭。」

        從此以後,俊河便會來向我討論小希的事。我則設法「幫他」打聽小希的事。這一晃眼也小學畢業了,國一升了國二。

        國中以後,我和俊河分別上了不同學校,我們都在升學重點學校各自努力著。這種情況,也許很多時候會各分東西,再見面便是二十年三十年之後了。

        我會再遇到俊河,是在畫室裡學畫的事。國中那幾年,為了紓解考試的壓力,總運用零星時間到附近的畫室裡學素描、水彩。老師是個留著大鬍子的男性。(但也不至於像鬍鬚男那樣。總之是個很有藝術感的男性)我在那間畫室裡畫了上百張的畫。有風景畫也有人像畫。但大多是練習,我的水彩比較差,所以若是以水彩畫風景由其費力。以致於我必須全神處於專注的情形之下,才有辦法作畫。也因為如此,俊河來畫室的那一天我可說是完全沒有發現。他不發一語便坐在我的旁邊,像那著尖尖的鉛筆畫著大廈設計圖的建築設計師的那樣畫著構圖,然後再以水彩上色。我這才發現他的水彩當中隱藏著某種強烈的力量。我不得不說俊河是屬於有天分的那一種。至少是只踏了半隻腳進去藝術的世界的我也看得出來,那種擁有猛種暴力抽像性的感染力。

        我們總把那些夢掛在架上,替它們上顏色,然後烘乾,夾在胳肢窩裡帶回家裡去。我們一邊在街上唱歌,一邊隨著擺動讓衣服沾到夢的顏色。然後回到家,把夢掛在牆上或房間裡。一開始的夢還很小,像小孩子做得簡陋的夢。漸漸得,我們開始做大人的夢。每當我們心痛、精神上抽痛,就把那些痛苦吐在夢上,那些痛苦像黏黏的顏料,帶有不同顏色。我們用那些顏料慢慢地在夢上塗抹,均勻、平均地替夢染上應有的顏色。我們漸漸得學會做大人的夢,那些灰灰暗暗或暗紅暗紫的夢。至少……俊河是這樣對我說的。

        我們實際開始做小希的夢是在國三快畢業旅行的時候。我和俊河在海邊素描一些急流和石子。小希的帽子正好被風吹吹到了海裡。那裡的海有點深,而且不太確定有沒有暗流或漩渦。但是俊河還是二話不說就跑去撿了。當時俊河的背影縮放在我的瞳孔裡,就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地。

        俊河把帽子撿回沙灘邊之後,小希露出驚訝的表情接過帽子。然後開啟我們記憶中第一次流向我們的話:「你們在畫甚麼呀?亂厲害一把的呢。」她語調輕輕的,盯著我們的畫說著。

        從那時候開始,我們的話夾子像被小希打開,把這些年來成為小希的影子的日子裡,所囤積在喉嚨裡的那些話,像喉糖一樣一顆一顆吐出來。有歡笑的珠子、閃閃發亮的珠子、大多是一些引人發笑的珠子。然後小希笑著把那些珠子串成一串項鍊,掛在脖子上。每天就這樣帶著到學校去。我們的生活也頓時有了一些明亮的色彩。

     

        「如果你有一幅非常滿意的畫。你覺得會是什麼樣子。」有一天俊河在路上對著我和小希突然說道。

        「我只知道一定不是水彩畫。」我飛快答腔。俊河皺了皺眉頭。

        「我想應該是海邊的畫喔。」小希說:「因為,我都是在那裡跟你們學畫的嘛。」

        「不過妳真的進步得很快。」俊河說:「已經快追上我們了呢。」

        我們一邊閒聊著,一邊在海邊架起了畫架。我們偶爾便到那裡去製造夢。一邊傳授小希製作夢的技巧。一邊緩緩從小希的影子裡爬出。我們開始感受到我們是三個人的事實。而那時,彼此的夢也開始悄悄有了變化。

     

        小希說她畢業以後,可能不會繼續唸美術相關的班。當然課業更繁重了,也很難抽出時間和我們一起去海邊製造夢。

        俊河說他決定上美術專班,可能高職開始便會頻繁地學習美術。看著他如此一腳踏進美術的世界裡。我便投以羨慕的眼光。也因為當時的我並沒有下定決心該朝哪個方向,而只是夾在他們的中心,僅僅是不斷觀望著而已。我們還是一樣在海邊製造夢,製造屬於我們的夢,製造屬於小希年輕容貌的夢。我們不斷持續著,直到發生了那件事。